在寻求解决霸凌的方法时,先来听几个故事吧——周晓青
时间:2018-07-18 点击:次
校园霸凌绝非现在才有的现象,却是现在才引起重视的现象。作为一名临床心理咨询师,尤其是一名儿童和青少年心理咨询师,我非常乐于见到新闻事件引发人们对孩子心理健康问题的重视。只是,当我们在寻求解决办法之前,如何辨识出霸凌行为背后的核心问题?对即便是霸凌者也有善意的好奇心?强调的则是成人有节制的情绪和理性的思考。
我们太习惯去消灭问题,却还没学着去管理情绪和反思,那么孩子也无法从悲剧中获益。值得警惕的是,如何避免成人的干预演变成对儿童和青少年世界的霸凌。
Story 1优等生会遭受霸凌?
艾伦·麦席森·图灵(Alan Mathison Turing)中学曾就读于伦敦有名的舍本(Sherborne)公学,受到良好的中等教育。但是,在那里他也曾遭受过同学的欺凌。电影《模仿游戏》中就有一幕讲述图灵被同学拉到礼堂,塞到被撬开了的地板下。大家重新把地板钉好,并且在上面疯狂地踩踏,用剧烈的响声刺激着图灵的耳膜,更要用振聋发聩的嘲笑击溃他的自尊。
在这些年轻人看来,图灵算是个主动边缘化的人物:他从不屑于打架和玩具枪,却在16岁就能弄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并且运用那深奥的理论独立推导力学定律;他有异于常人的爱好,习惯看到路灯一停就下来看编号;同学们嘲笑图灵,是因为他热衷于足球却从不上场,而是更喜欢在场外担任巡边,为的是能有机会观察、估算每次足球飞出边界的角度,以便能够一眼看出问题的答案——这是他的极大乐趣。
青一说:
为何一个学习优异的孩子,一间国际名校也会出现霸凌行为呢?或许原因在于图灵的独树一帜。
通常,青春期的青少年总会努力成为“圈子”里的一员。同伴团体在青春期发展身份认同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并且十分有影响力。它能帮助青少年从家庭中分离出来,并且在家庭之外建设自己。
可是,特立独行的图灵无疑给团体构成了某种威胁,以至于让大家感到不安。类似的处境也体现在他性取向的问题上:这位曾获得过大英帝国勋章的国宝级的科学家,竟然因为同性恋倾向而遭到迫害,使得他的职业生涯尽毁。在当时的英国,同性恋不仅是一种有伤风俗、不可容忍的法定罪行,而且在充斥着怀疑猜忌、间谍危机和勒索敲诈的“冷战”背景下,还会被当成是一种对国家安全的威胁,进而失去清白的“安全记录”。这就是一个人在集体恐惧下的悲剧。
人们通常是不愿意接受异端和反常的,那会产生不安的焦虑。青少年的团体生活,是他们在尝试了解文化、构建权力的一种方式。只是,当这种探索遭遇青少年的发展性特征,即他们本身所具有的在行为、思想和感觉上的极度的自私和自我中心,就使得他们的排挤性变得愈加猛烈。
思考:胡适当年曾说过:“容忍比自由更重要。”那么,我们该如何教导青少年学会容忍差异呢?如何让孩子对于自身的独特性欣然接受呢?
(作者注:图灵是英国著名的数学家和逻辑学家,被称为计算机科学之父、人工智能之父,是计算机逻辑的奠基者。他在二战期间曾协助军方破解德国Enigma系统,帮助盟军取得了二战的胜利。)
Story 2 为何在面对霸凌时选择沉默/顺从?
晓晓告诉妈妈,自己一定要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可妈妈不解地问:“你不是总被那几个同学嘲笑吗?干嘛还要去讨没趣?”
晓晓加强了语气,说:“我就要去!去了还是可以和大家在一起,否则等到她们都不理我了,可怎么办?”
妈妈有些生气地说:“你就那么贱,一定要去凑人家的冷板凳?”
晓晓也扭头甩上了门,狠狠地说:“你管不着!”
青一说:
晓晓所表现出的对妈妈的反抗,是基于青春期的特征:排斥父母的权威。就像幼儿一样,青少年们需要否认自己父母的重要性继而来发展同外部世界的关系。
同时,受认知发展所带来的焦虑的影响,青春期的少年很难将自己对自我的评价和他人对自己的评价综合起来。在晓晓看来同学们嘲笑自己表示关系还在,她还没能思考“被羞辱”和“我是以怎样的方式被对待”整合起来。或者,更确切的说,她对羞辱的体验是以回避、否认的方式予以防御的。这样的孩子,容易将感受到的关注视作一种迫害。就像晓晓把妈妈的反对视作是对自己自由的限制,而不是一种关心。妈妈也无法理解同伴关系在这个11岁孩子的眼里有多重要。所以,母女俩儿的沟通基本是无效的。这也是为何有些受霸凌的孩子不愿和父母谈的原因。他们不愿意听到父母在处理这个问题时简单粗暴的方法,因为那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他们需要的是如何处理这些复杂关系的有效建议。
值得一提的是,很多在关系中表现非常顺从的儿童和青少年,有可能在躯体上曾遭受过虐待所致。这也使得他们会在面对霸凌的时间非常怯懦。
思考:什么让晓晓愿意将自己置于总是被羞辱的关系中?在给青少年提供帮助或建议的时候,他们会如何理解“关爱”呢?
Story 3 为何青少年霸凌行为会升级?
张刚已经不再满足于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了,他开始勒索。昨天,他就抢了一位同学的手机,威胁说要对方用一千元赎回,否则就砸烂它。如果反抗,他打算和几个同伙围攻对方,“打到他服气为止!”他说。在家里,张刚和父母的关系也更加紧张。他不仅偷父母的钱,还动手打人。爸爸撸起袖子说:“看,这就是这臭小子干的!他像疯狗一样的扔东西,结果把一个杯子扔过来,划伤了我的手。”我眼前就是爸爸那道鲜红的伤痕,他的心里也一定留下了伤疤。
青一说:
青春期身体的发育,连同性冲动激增,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其攻击性此时都会表现的更加明显。随着身体力量的增大和不思而行的倾向导致“盲目”的暴力行增加。有些孩子也曾想改正,这是他们想回归主流社会的努力,可是当受到否认或排挤之后,他们会以更加猛烈的暴力作为反击。这也象征着他们其实存在很多长期的感情上的问题。其实青少年也许并不清楚什么原因导致他要去勒索,但是他会用勒索的钱换取食物和友谊。这恰恰反映出,少年犯罪行为可能根植于对爱的客体的寻求走上了歧路。
此外,当青少年更强烈的与同伴认同时,他们便发展出一种全能感,认为自己可无所不能而且什么都无法伤害他们。当张刚受到父亲惩罚的时候,他马上离家出走,跑到了同伴家。仿佛在告诉父母:我独立了,完全可以不靠你们了!
霸凌的孩子也很喜欢结帮派,这是受“斗争”这一文化控制的,他们的目的是寻求卷入激动人心的全能感来避免思考。就像张刚总喜欢称呼他的那帮朋友叫“兄弟”。
思考:当青少年有过多暴力行为的时候,如何使他们平静下来,并恢复思考的能力呢?
建议:
1. 青少年在思考和表达自身情感世界上需要帮助。
他们非常需要那些对他们的情绪感兴趣的治疗师来帮助他们,构建一个能把他们现在的表现与他们的过去、现在生活连接起来的思维方式,以此来容忍内在的冲突。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可以防止青少年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知他人的情绪。
2. Fonagy和Moran (1991)认为青少年容忍冲突观念和内心表达的能力可以引发同理心的发展。
霸凌的孩子、参与者,甚至有些围观者,往往表现为 缺乏同理心。
3. 与青少年的交流中可以维持足够的开放性。
成年人缓慢且温和地向他们反馈自己被激发起来的感受,可以有效地帮助青少年获得被理解的感觉。对于他们来说,这意味着他人不仅可以将这种可怕的体验清晰地用语言表达出来,也同时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痛苦的感受同样可以被承受消化,而不必直接以行动化来反应。
结语:
看到每个个体背后的困境才能真正对事件的处理有帮助。从来,教育都是最昂贵的投资,它需要耐心、情感和理智的投注。当网络暴力充斥孩子生活世界的时候,作为成人,我们确实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我们做了些什么?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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