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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的战争和和平——吴理

时间:2016-12-21  点击:


 

 一个女人,毕其一生,是三个女人在相互撕扯。

 女儿、妻子、母亲,三者集于一身,经常打得不可开交。而在人生不同阶段,她们又因为终于体验到对方角色的艰辛而百感交集握手言欢。

  2015329日,是我的子宫的两周年祭日。

 在过去的两年里,我继续一点一点回忆我的人生,捕捉一点一点有助我反省的信息。

 

   1.一个梦

 某一天,我梦见自己生了一个女儿,抱在手中,小小的,放在床上,一个只有大拇指第一指节那么大的小人儿,隐约可见她的眼睛。我心揪紧:怎么那么小啊!

 

   2.小母亲

 大约10岁那年,我离开了母亲,到十多里外的奶奶家,与生病不能做农活的奶奶、比我小6岁的二妹、比我小9岁的小妹一起生活。母亲是小镇学校教师,她要忙于学生和学校安排的事情。

  10岁的我不会意识到在奶奶家的生活将会对我的人生有怎样颠覆性的影响。生活悄然展开的是:从没做过饭的我要烧火做饭。寒冬腊月,被迫一大早从温暖的被窝起来,做一家人的早餐,给柴禾点火时,冻僵的小手瑟瑟发抖。从那年开始我每年冬天双手都要生冻疮。

 我到奶奶家后,奶奶立刻把我纳入她的治家计划,我就是这些计划的主要执行者。

 奶奶开始养猪,我就得每天去田间地头打猪草,背回家来煮猪食;

 还要跟着邻居叔叔阿姨学做农活……

 

 奶奶精明能干,教我这样教我那样,我做的这样不符合她的心意,做的那样不入她的法眼。她很生气,我会被骂被打。那时就很怀念外婆,外婆好像从没训斥过我。在奶奶的严苛训练中,我被快速成长,做大人做的事情,甚至还得担当男人的肩膀,将红薯从地里背回家。慢慢地,奶奶开始称赞我,当我做很多事情的时候。

 为了奶奶的称赞,我拼命做着她想要我做的……

 

 就这样,我被奶奶一点一点强制性地提前开发出身体里的“母性”,一点一点提前丢失身体里作为女儿的那个小女孩。那时候,我真羡慕邻家我的同学,他们与父母一块生活,不用下地干活,不用干重活累活。远在千里之外的国家工作人员的父亲,在我是遥不可及;即便10多里之外的人民教师的母亲,于我也是咫尺天涯。

 

 小妹说:“大姐在我生命里是半个母亲。”我曾经为此自豪。

 大学舍友们畅想未来,有的说将来不想要婚姻不想要生育孩子,我却是肯定地说:“我一定要做母亲,要生孩子。”

 那时候,我并未意识到,“母亲”已是我非常熟悉的一个角色。

 我在生活中持续发挥着身体里的母性因子,我很容易成为他人依赖的对象,且乐意如此。

 生活就这样悄然前行,不知不觉,我开始厌倦“做母亲”了,开始拒绝“做母亲”。最先觉察到我的这种变化的是小妹妹,她说:“你用心理学理论推开我,我无从辩驳,我恨心理学。”

 

   3.寻找自己

 在这样的变化中,只有一个例外。或者说,只有一个“做母亲”的状态没有变化,也不可能改变。那就是,我自豪地成为了我儿子的母亲。

 第一次成为真正的母亲。儿子教会我蹲下来看世界,看自己,我开始寻找自己。

 一边做全职妈妈一边阅读宗教哲学文学书籍,那时并没有意识到我是在寻找自己,只是内心有着需求。儿子10岁时,这种需求越来越迫切,但仍未意识到我是在寻找作为女孩的自己。我只有一个朦胧的念头,我要成为我自己,而不是一个什么角色。也就是那时,我决定选择探索内心的职业。

 我不知道有心理咨询这个行业,我想去学习佛学,考佛学硕士。可是,几乎与此同时,我听说了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仿佛天启,我立刻意识到这正是我想要的“方便法门”。

 

 从此走进心理咨询。

 但是,“方便”并非简单轻松,反倒是因为更方便认识自我,身心反而更撕扯——集于一身的三个女人又进入新一轮撕扯。

 如果说真的有宿命,如其所是,这就是了。

  10岁那年,不得不做照顾者,内心深处却强烈拒绝成为照顾者。那是惊惶失措的一年,迷茫不知所往。经过两年多的激烈冲突,我不得不妥协,成为了照顾者,并且开始享受它。那两年的历练,强行在我内心固化了一个致命的概念:我的需求和愿望是危险的,被禁止的,是羞耻的!

 然而,几十年过去,2012年开始,那个10岁的我,强烈拒绝做照顾者的我又在潜意识中苏醒过来。这就是创伤理论的强迫性重复。

 这一次苏醒可能更加惊惶失措,但已经不迷茫。

 我清晰意识到,我想要召唤回那个没有长成大人的小女孩!

 这个欲望变得越来越有张力,以至几十年习惯被依赖的模式发生扭曲变形,甚而断裂,伴随而来的是一波又一波撕心裂肺的癔症式的身心疼痛。

 拒绝做照顾者(母性),又不得不做照顾者(母亲、妻子)。这样的冲突撕裂着我,在我内心焦灼隐痛地经历着,横越整个2012年。

 

  4.成为“被照顾者”

  2013年,我被检查出子宫癌。

 我的不迷茫,我的清晰意识,终结性的证明我的欲望有多么强烈。

 子宫是诞生我(女儿)的卵翼,是让我扮演妻子这个角色的第一个戏台子,更是让我成为我儿子母亲的宫殿。当女儿、妻子、母亲这三个女人打成一团时,它难免就成为三者凭据的第一战场,首当其冲遭致三方的同时攻击。

 我不惜以拿掉子宫来结束这场战争!

 手术后,三个女人的角色我都不用去承担了。我开始真正成为一个“被照顾者”,可以由着性子要求受到照顾,且没有任何负担地享受照顾。

 

  5.直面真相

 一个女性的成长,首先是女儿,之后才是妻子、母亲。这是常态。

 但是,女儿如果在成长过程中,被迫提前发展出母性,将导致其造成创伤性情感体验,影响其大脑神经发育,进而影响其人格形成,乃至影响整个人生。

 

 三个女人的战争似乎结束了,这个过程的背景却久久不能消散,这便是对子宫的哀伤。

 在哀伤中我一点一点反思,一点一点发现。我发现,这些哀伤经不起反思的检验。随着反思的深入,哀伤竟一点一点蜕化为欢欣鼓舞,以非常的力量促使我越来越直面我在过去的人生里从不敢面对的真相。

 我还发现:三个女人明争暗斗的那个小院子——子宫——突然消失后,意味着突然失去性别,突然失去家园,她们同时陷入迷惘和绝望。

 也正是这样,她们结盟了,并开始共同的追忆和反省。

 

  6.梦的隐喻

 回头再寻思那个梦,我以为,它是在暗示我,妻子、母亲和那个拇指大的小人儿,她们都维系于一根最脆弱,也是最温暖最揪心的生命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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