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无可忍的皮肤病隐含的治愈力量——吴理
来源:和真心理咨询 | 作者:吴理 |时间:2018-07-19 14:52| 浏览次数:
2009年3月初我得了皮肤病,中医说是湿疹,西医说是皮肤过敏。开初我并不很在意,没想到它折磨得我够呛;最后,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让我不知所措、无从应对。正是在这种忍无可忍到抓狂的感觉里,我在一片黑暗中窥见了一缕阳光,看到了治愈的希望,品尝了其间隐含的治愈的力量。
皮肤是人体面积最大的感觉组织和最引人注目的审美部位,它覆盖于体表,对人体有重要的保护作用,能阻挡异物和病原体侵入,并能防止体内组织液的丢失。皮肤含有丰富的感觉神经末稍,能感受外界的各种刺激,有吸收、分泌、调节体温、维持水盐平衡、参与物质代谢和免疫等多种功能。除此之外,皮肤还是一个表达愤怒、恐惧、忧伤、羞愧的情绪器官。心身医学研究发现,人的神经系统和皮肤同源于外胚层,因此皮肤与心理有着密切关系。有人说皮肤是“心理的表达器官”。
在四个月的时间里,我用身体充分体会了“皮肤病是典型的心身疾病”这一句话;体验到在疾病的发生、发展中,精神及心理因素起着重要的作用。最初被提出的心身性皮肤病是神经性皮炎,以后随着研究深入,病种不断扩大。现在常被研究的,除神经性皮炎外,尚有皮肤瘙痒症、银屑病、痤疮、酒糟鼻、脂溢性皮炎、扁平苔藓、湿疹、慢性荨麻疹、系统性红斑狼疮、白癜风、斑秃等多种皮肤病。
在四个月里,我用皮肤经历了几个阶段的心理演变;或者说,心理成长的几个重要阶段,以皮肤病为载体呈现出来了。
一、我退行了
2008年11月和2009年2月,我参加了为期7天、分2个阶段的曾奇峰老师精神分析中级班培训。随后,我发现自己比以前更容易悲伤,更容易快速地与早年经历连接;我似乎被打开了,退行得像个小孩。2月底临时出现一个状况——老公要到成都工作几个月。3月初,我的皮肤生病了。
二、退行到童年期
3月初皮肤刚刚生病的时候,没怎么在意。我听从一位中医朋友的建议吃中成药和中药汤剂,起初好转一些,后来又起了新的症状,整体态势越来越厉害,四肢、背部全被湿疹覆盖,很痒,每一颗湿疹好像张着嘴要吐水的样子。后转到另外一位中医朋友开药,开始她很有信心,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后,她对我说:“去医院打打针,开一点涂抹的药。”我感觉被抛弃了,当时心情很不好。我又转到广州市皮炎所,在中医、西医、汤剂、针剂、西药、涂抹多管齐下的合力作用下,湿疹在逐渐消退,正在我高兴的时候,小腿根部、脚踝、脖子、耳朵、胸部、腹部很痒,新的东西又开始冒出来,我继续吃药,它们继续冒,抗过敏的针剂都打了三针,后来医生告诉我:“皮肤病很难治,迁延,易复发。”我感觉到愤怒——治了这么久,就告诉我这句话,把急性皮肤病治成了慢性皮肤病。我感觉到,没有人能真正帮助我。我离开了医院,医生开的药我不再吃了。这个阶段持续了两个多月。
在这两个多月里,我不断从心理的角度试图解读生病的皮肤所传递的信息,但信息石沉大海,无从触摸。我简直像一头被激怒的“斗牛”。是否想得到亲密关系但又拒绝亲密关系?是否渴望肌肤接触?是否个性发展受阻?是否……?我采取了一切可以采取的措施:按摩、泡脚、自由联想、放松训练等等,好像丝毫没有效果。今天,此时此刻,我知道那两个月我是在干什么——我在重新体会童年时期被抛弃、无助、无力、愤怒的感觉,甚至更早阶段的感觉。那个“连接的点”是老公的离开。在我退行的时候,老公的离开“激活”了童年时妈妈把我们送到奶奶家两年多,而她和爸爸都遥不可及带给我的感觉和伤痛。现在我明白,重新去感知童年时期被抛弃、无助、无力、愤怒的感觉,正是为了治愈、为了修复!我似乎听见皮肤在说:“你一定有办法的,解药就在这里!”
两个月里,我没有丝毫性的欲望,就像潜伏期的儿童。整个过程都在寻求自我的发展,想要突破皮肤生病给自我发展带来的阻碍。
5月7日我开始在李江雪老师那儿做沙盘体验。这是我去年就计划的,不是为解读皮肤病而采取的措施,后来发现它帮了很大的忙。
5月31日那天,我没有咨询,没有其他安排。朋友电话邀请我一起聊聊,有她儿子在,我很惊奇自己没有拒绝邀请——以前凡是她要陪儿子,我是不会凑热闹的。我逛了公园,荡了秋千,滑了滑梯,想象自己是小女孩的样子,吃了自助餐,晚上看了电影《博物馆奇妙夜2》。我的神思一直有些游离于他们母子之外,并没有怎么和朋友聊天,整天我几乎没花钱。晚上,我突然意识到我在过“六一”儿童节,心里有一丝暖暖的感觉,转头看朋友,她就像带了两个孩子的妈妈,有份感动在心中升起。
三、退行到幼儿期
我停止吃药后,脖子、耳朵、下巴的脂溢性皮炎更厉害了,痒的我恨不得把耳朵揪下来。除胸部、腹部、脚更痒外,其它亦如雨后春笋般蓬勃而出,大有卷土重来之势。我感到极度的恐惧和绝望,那种恐惧和绝望几乎要淹没我。我真切地体会着这种感觉,和恐惧、绝望呆在一起。怎么就没有医生说治得好呢?心里骂着“庸医”,对人诉说着也骂着“庸医”,骂的时候有些快感,心想自己要努力学习,成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不要成为“庸医”(这里我并不是在骂医生,而是在骂我成长过程中我体验到的“坏妈妈”形象,在表达对“坏妈妈”的愤怒)。
没有人帮助我,我继续寻求自己的帮助,尽管到目前为止,我什么都没有想到,一点办法都没有呈现,没有见到丝毫的曙光,好像进入了“绝地” 。有一天,我终于对困扰我的皮肤病有了新的认识,好像与潜意识有了连接。那天我去理发店剪头发,洗头小姐按摩我的头部的时候,头皮正痒,感到很舒服,突然一个念头升了起来:人的头就像龟头,人的身体就像阴jing,是一种生命力和创造力。有不少的原始部落膜拜阴jing,阴jing图腾有很多。以前看到这些资料时,我心想:为什么有那么多阴jing图腾,而阴道图腾并不多?原来膜拜阴jing是膜拜人类啊,人类可真是智慧啊!“发情”二字突然冒出脑海,随后联想到发情的动物、人的动物性……奇迹发生了——皮肤不痒了。随后,一痒我就做这样的联想,皮肤就不痒了,还挺灵的。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曙光来了,虽然并没有治愈,至少可以旧伤不愈的情况下不添新伤。
精神分析怎么理解这个过程呢?我在放松状态里,如同梦境,β波活跃,潜意识进入了意识,以致于我有了这样的联想和领悟。佛学对这样一个过程是怎样理解的呢?唯识宗是这样说的,万事万物都由唯识所变而来,认为宇宙间就是五件东西,即五位,五位就是色法、心法、心所有法、心不相应行法和无为法。心法有八个,又称为八识。八识分为三部分:前六识、末那识、阿赖耶识。前六识指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通过人肉体上的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接触外境的色、声、香、味、触法而产生作用的,这种作用是暂时的。末那识是把零零碎碎暂起暂落的东西变成永久的认识,并且认为这就是真实不虚的。阿赖耶识,从本体上讲,我们看到的外界是动乱的境界,还有一个寂静的境界,这个寂静的境界就是阿赖耶识,就是说,动乱是阿赖耶识本体的变现,寂静是它的本体。有一个用水做的比喻,水是本体,好比阿赖耶识,水有时动有时不动,这水流动的时候,水的流动性好比末那识,水波好比前六识。人类的动物性是水,风一吹,水就起波浪,就是我联想到的那么多内容,水波因人不同有千样变化,但水还是水。前六识相当于精神分析的意识,阿赖耶识相当于潜意识,末那识可能就相当于前意识。在这里我将潜意识人的动物性意识化为我的联想。
这个过程很切合幼儿期孩子的性活动过程。
四、退行到婴儿期
6月17日我接受了赵梅老师一个钟的自我体验。她安排了三个学员各一个钟的体验,她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受王玲老师的邀请,为广东省心理卫生协会心理咨询师专业委员会的会员做三天《客体关系与青少年成长》的专题培训。在见她前,我对她没有什么了解,我想:“一个钟谈什么呢?好像话题都难以深入,那就谈谈我的皮肤吧。”此时皮肤也不像之前那么困扰我了。让我惊异的是,她直插我的童年经历,做了很多个点的连接和修通。第二天的梦奇迹般地让我体会到了婴儿的情绪,并直接把我带到了“婴儿状态”,就像穿越时光隧道一样。后来,有人问我:“赵梅老师漂亮吗?”我说:“不知道。”“她怎么问问题的,让你这样了?”我说:“不知道”。陡然之间才明白,原来我完全沉浸在那50分钟里。
体验当晚,王玲老师告诉我,赵梅老师说不能督导我的个案,因为不能形成双重关系。我说我理解,也遗憾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个案。慢慢我发现:道理我理解,我的情绪却不能接受。我开着电视在沙发上睡觉,早上7点醒来,深切地体会到我的拒绝接受。我沉浸在这种感受里——那种被拒绝、被切成两半、未完成、觉得充足奶水的乳房被抽走了、愤怒等感觉一波一波地涌上心头。从身体的变化里,我理解了梅兰妮•克莱茵说的婴儿吃奶不足或吃不到奶会产生恨和迫害的焦虑。我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心里舒服多了,继续转战床上睡觉。12点醒来,我清晰地记得自己做的梦,梦中体验到婴儿的情绪:极度的恐惧、担心自己消失掉、自己要消失的危险处处可见等,在梦中也呈现出了一些希望。
6月18日早上做的梦:
我的老师和两个朋友到我住的小区咖啡厅安慰我,从洗手间出来的老师说我们换一个地方。在去的途中我返回家里取东西,我取好东西向约好的地点走去。突然,本来平坦的路变窄变细了,只能放我一只脚的宽度,那真像一根羊肠。我的右边变成了宽阔的涛涛江水,波浪滚滚,左边是万丈深渊。我怕得要死,赶紧想返回,结果绝望地发现刚刚平坦毫无危险的路面也变成了一根羊肠路。我心想自己死定了。突然我一屁股坐下来,心想反正是个死,一屁股坐下的那个动作,十足是耍赖的模样。场景切换到另一个画面: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山坡底部,四个人的下半身都看不见,好像是地软陷进去的。我知道,只要他们能把我推上山坡,我就可以得救。我求他们,三个女人很坚定地不帮我,那个男人把我推上山坡,那三个女人还对他很不高兴。到了山坡,我以为一切都好了,结果发现有很多人追杀我。我左逃右躲,很恐惧,感到自己随时都会被他们抓住弄死。这时出现了一个高高的年龄大的女人,衣服深色而朴素。她没有对我说什么,我好像知道只要在她身边他们就伤不到我。果然,我跑到她身边,那些追我的人只好远远地看着,悻悻的样子。我跟着她向她住的地方走去,她住的地方在一栋三层楼的房子旁边,用稻草搭的顶棚,周围没有遮挡,下面放着一张竹席,她安然地躺下去。这时很多雨水落下来,我吃惊地看着她的坦然,最后决定在她旁边睡下。这时我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来了,这里要拆掉,新建高楼大厦,那些追杀我的人是担心房子被拆极力阻止,我好像有这样的使命。场景切换到另一个画面:从我们那边来了一位先生,他们追杀他,我去帮助他,他告诉我,我们的人还会陆陆续续地来,很快就要开始建房了。为了不被那些人消灭,我很快又回到那个高高的年龄大的女人身边。
在梦中,我体会了婴儿情绪以及婴儿离开妈妈就会消失的恐惧和婴儿特有的存在状态。同时也出现了一个好的客体----那个高高的大年龄女人,我疑心她是赵梅老师。
我将感受告诉了赵梅和王老师,她们决定在星期五额外安排一个钟给我做体验,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两个钟的体验让我经历了强烈的正性移情和负性移情。
带着这种满足到李江雪老师那儿做沙盘,在沙盘的右上角我摆了一个婴儿,一个马灯里安静地躺着的婴儿,李江雪说这个婴儿是耶稣,因为夜晚他诞生在马厩里,所以有马灯去照亮,当时我不确定他代表谁。
6月27日,我确信那婴儿代表我。回想体验以后的日子,我一直很累很累,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双肩酸痛,不想走路老想打的士,一有空就想睡觉,整个身体好像没有办法支撑,其他事情都不想做。6月22日我几乎睡了一整天。6月27日上午,做了两个钟的咨询后回家,浑身无力,睡意很浓。一觉醒来已是晚上7点过,躺在床上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些纳闷。想起我摆的沙盘,我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就在婴儿状态里。我爬起来给妈妈打电话,请妈妈过来给我讲我婴儿时期的事,以往都是我过去妈妈那儿(我与妈妈住在同一个小区)。我说我正在体验我的婴儿状态,妈妈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然后慢慢道来我婴儿时候的故事。原来我八个月的时候,妈妈为了更好地工作,让一直在妈妈学校带我的11岁小姨将我带回到外婆家,妈妈周末才能回来。有一次妈妈很晚回来,正好我醒来,外婆对妈妈说:“你看,她怎么知道你回来了呢?她一直望着你。”原来皮肤病所表达的恐惧、绝望、担心自我消失等感觉的源头在这里。或许这也不是源头,将来说不定我还会往前推进至胎儿状态。
当晚做了一个梦:
我生妈妈的气,妈妈好像正忙着煮一大锅饭,周围有很多人。场景切换到另外一个镜头,我想要对我儿子更好一些,好像他在学校里。我抱着他,一直走着,走过城市,爬上了一座山,快到达山顶的平地时,我对怀中像婴儿的儿子说:“你看看下面和后面。”他顺着我的眼光看,下面、后面都是万丈深渊。我继续说:“不看后面和下面,每一步很踏实地走着,就不会害怕。”他又顺着我的眼光往前看,我们走到了平地,有很多村落和人。我对他说:“这是典型的山地地形”。我抱着他问一个小姑娘:“去××怎么走?”当时我有些担心没人知道,***妈从拐角处过来告诉我“走银色沟”。我开心地说:“谢谢!我走过那里。”银色沟美丽的景色立刻浮现在我眼前,那里风景如画,鸟语花香。
××正是我和孩子出发的地点。梦中有一个清晰的念头不能走原路,回去一定要走另外一条路,那条路是我要去寻找的。××是我和妈妈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梦里的原路是不可能走的,每跨出一步都面临万丈深渊。“这是典型的山地地形”,我爸爸经常说过类似的话,因为他是一个地质工作者。梦中没有恐惧,现实生活中的儿子已经读高一了。醒来时我很高兴,梦中与我交流顺畅、拥有成人思维的、那个抱在我手中的、我想要给予更多爱的那个婴儿是我自己,我终于成为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6月28日醒来已经是11点过了,我躺在床上回想着梦境。妈妈打来电话说,她要给“婴儿”送饭来。我尖叫着,高兴着。爸爸说:“反了,反了,该是她送过来,不是你送过去。”爸爸不是很理解我的状态,妈妈说:“我是在给我的婴儿送。”妈妈笑眯眯送饭过来时,我说:“婴儿已经哭了好几个回合了,肚子已经饿瘪了。”
一进入婴儿状态,在幼儿期皮肤痒时所做的联想一点用也没有,真像唯识宗所说的“暂起暂落”,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回归阿赖耶识,水的本性,动物性的本性。
我不知道我还要在婴儿状态里呆多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脖子、耳朵、下巴部位的脂溢性皮炎完全好了,身体其他部位的皮肤也变细腻了,偶尔有一点痒,但也无大碍。我想这也会很快消失的。
因为皮肤含有丰富的感觉神经末稍,所以潜意识在通过它表达在我成长过程中,因妈妈的分离导致的焦虑、恐惧、绝望、自我消失的感觉,并通过皮肤的表达修通所有的感觉带给我的伤痛,导师和体验老师启动了我的潜意识智慧,最终使我成为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而获得心理解放,得到心灵的自由。
威廉•赖希创建了植物性神经疗法,他说基于我们的情绪与所有的活着的生命的同一性,我们对其他活着的有机体的有含义的动作和情绪表达进行理解。他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到了精神和身体过程的相互作用上,放到了灵与肉的统一上,并将此作为他研究的焦点。他对灵与肉的机能的同一性进行了阐明:即快乐(膨胀)和焦虑(收缩)。他发现焦虑不仅仅对脸部、脖子、肩膀、后背、腿和脚的周围肌肉组织起作用,而且也对更深的生理机能起作用。我被“激活”的层层分离焦虑,引起肌肉的紧张、收缩,使皮肤的排泄功能和吸收功能受阻而呈现症状。
在治愈皮肤病的过程里,我的心理经历了一个虽然辛苦但很美很妙的历程。有幸在这个过程里,有多位老师陪伴,就像天上掉了一个馅饼砸在了我的头上,中了大彩。对作为咨询师的我来说,皮肤病带来的价值远远不是我能想像的,在今后的职业生涯中会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我也会给来访者更多的惊喜。
残酷的现实永远隐含治愈的力量!
----此文登载于《广州心理咨询师》2010年第二期